一位雪豹巡护员的日常:每年100多天在野外 30多天处理数据
今天,是第16个世界巡护员日。
全球范围内保护野生动物和自然环境的支持者都会庆祝这一天,向工作在第一线的巡护员表示关注和感谢,并纪念在工作中受到伤害甚至献出生命的巡护员。
据统计,在中国共有70多万名巡护员,守护着170多万平方公里的栖息地,人均巡护范围253平方公里。他们为了保护野生动物和自然环境,不畏环境的艰苦和工作的重复,反而欣赏着无人分享的自然美景,享受着这份独有的“美丽孤独”。
为了迎接世界巡护员日腾讯公益推出“我的巡护日志”系列报道,收录了一个地球自然基金会来自雪豹项目的巡护员日志。
下面,让我们走进祁连山国家公园张掖分局的雪豹调查巡护员王亮,看他与雪豹的不解之缘。
“我一定要拍到雪豹”
1987年出生的王亮从小在山里跟着父辈们在不同的山头寻找最好的草场放牧,他对这片山逐渐熟悉,又逐渐痴迷。大学毕业后,他一直在税务系统里工作,直到2018年进入保护区工作。从那时起,他就回到了从小长大的大山里。
刚开始做巡护的时候,王亮不知道相机应该架设在哪里,不知道如何分辨刨痕、不知道如何解读粪便,以至于很多红外相机拍到的都是空镜头,更别说拍到雪豹了,大概在山上跑了1年之后,他才逐渐掌握了巡护员野外巡护的基本技能,直至现在,已经是祁连山国家公园张掖分局雪豹调查队的中坚力量。
雪豹调查需要通过前期的占域调查,规划出红外相机架设的网格,随后对红外相机拍到的素材进行物种识别、雪豹个体识别等一系列分析,从而估算出准确的雪豹种群分布及数量。所以,雪豹的野外影像资料是项目人员做雪豹种群分析的前提条件。也就是说,拍到越多雪豹,数据分析越发准确。如果红外相机架设的位置不准确,就无法拍到雪豹及其同域物种,也就无法完成雪豹的基线调查。
“去年有一些相机几乎都没有拍到雪豹,通过总结,并结合雪豹留下的痕迹,冬季上山的时候稍微将相机挪动一下,今年就拍到雪豹,而且还拍到了罕见的狼。”
“在大河口保护站的某个位置,发现一只死掉的牦牛,猜想肯定是食肉动物猎杀的,比如豺、狼、豹,于是就在相应位置架了相机,结果就真的拍到了雪豹。”
“经过调整后的位置,有的实在是太危险了,导致其它同事在进行回收的时候,滑倒摔跤,有的还摔断了指甲,被领导骂了一顿,但那个位置也真的拍到了雪豹。”
说到这他眼里是透露着自豪与自信的,想必他已经拍了不少了。因为去年在他刚说完“我今年一定要拍到雪豹”后不久,就交上了完美的答卷:两只屹立在山顶的雪豹,静静地看向王亮的营地,也许就像我们好奇它们一样在观察着王亮的一举一动,又或是在向守护它们的巡护员行注目礼致敬。
雪豹之所以称之为雪山之王,是因为他们大多都生活在海拔1500米以上、雪线以上的位置,很多都是人力所不能及的悬崖峭壁,在实际调查过程中,艰苦的气候条件和环境对巡护工作带来重重考验,让人很难长期坚持下来,更不用说要科学准确的执行每一个红外相机点位。
若不是长期的野外巡护经验,还有对长期监测结果的分析总结,在漫无边际的高原山地里,如何能确定监测的位置就能拍到雪豹?而这样的结果又是王亮和他的同事们通过多少个在野外的日日夜夜换来的呢?
“缺人”
虽已临近5月,祁连山还是下起了鹅毛大雪,这个季节的雪就跟棉花糖一样,软绵绵的,有力的大腿,却使不上劲,每踏一步就会喘,高海拔的缺氧不是所有喜欢爬山的人凭着一腔热情就能克服的,那是实实在在的身体挑战。太阳出来后雪也开始融化,每踏一步就会滑,特别不踏实,这种不安也不是多爬多锻炼就能克服的,那是千变万化中充满了很多不确定因素。但是他们,却一直坚持着,有的时候还要挑战四五千米的高山,而这样一个瘦小的身体,在这样的高山里显得更有优势。
好在,有了腾讯开发的数据处理平台,帮助巡护员们节省了很多后期数据分析的时间。但王亮还是每天晚上要加班到凌晨2、3点,因为有新回收的素材需要整理分析,早上7点起床后,再继续跑样线,中午吃完干粮在车里休息一下,晚上7、8点天黑前再下山。被高原的强紫外线照射的黝黑的脸颊,已经分不出是熬夜导致的黑眼圈还是阳光照射留下的痕迹。
有人去年问王亮,调查工作遇到最大的问题是什么,他说:“缺人”。
今年再问他的时候,他说:“更缺了”。
祁连山国家公园局张掖分局有22个保护站,下面又分100多个护林站。隆畅河是第二大保护站,人最多,也是王亮所在的地方。最开始王亮加入保护工作的时候,是在资源科,做内业比较多,后来雪豹保护项目成立后,调到了业务科,同科室有5个女生,处理内业,他一个人包揽了所有的外业。
“从动调队(野生动物调查队)成立到现在,40几号人,已经走了十几个,现在整个祁连山张掖分局的雪豹调查我都要参与。”
当然也有新来的队员,他从敦煌过来,跑了12天样线之后,胆小谨慎的问王亮:“以后还会这样子没日没夜的跑山吗?如果是的话,我还是回去坐办公室吧。”
“再加上还有温饱的问题,北上广深,早已过了需要思考温饱的时候了,开始会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像你们一样,喜欢跟我们一起跑野外,并思考如何为保护自然贡献自己的力量。但在很多偏远的地区,虽然是与自然联系最紧密的地方,还是有人需要先解决温饱的问题,所以很难。”
调查方法不统一,可以培训,架设点位不准确,可以调整,可是没人,就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样,使不上劲,纵使有满腔的热血,当洒在漫无边际的大山里,就像遇到干旱的沙漠,慢慢的侵蚀不见。
从王亮2018年加入到现在,每年有100多天在野外,30多天在处理数据,这样的强度,对很多年轻人来说没有办法承受,不仅要忍受着与世隔绝的孤独,还要与高原上严寒的气候与苛刻的条件抗衡,两三天的体验也许是美的,半个月甚至常年的巡山可能就是一种煎熬。
然而就是这样的强度,王亮仍然保持的对野生动物的热爱,每次进山,无论是调查还是向导,望远镜、相机都是必备品。
“ 坚持,源于心怀敬畏热爱万物”
到底是什么让王亮在这样的岗位坚持这么久?
是来自于前辈的寄托?
还是源自于对家乡的热爱?
又或许是对大自然的敬畏?
王亮:
生活不是选择,而是热爱,心怀敬畏热爱万物。所以我喜欢户外探险、越野、机车,去追逐风和自由,用尽全力无限接近大自然,感受灵性和人性的至美时刻。我曾一个人到漫无边际的雪野里去,体味寒风的凛冽;也曾独自到家乡那座最高的山上去探寻,发掘新的风景,探索未知的神奇的世界。我热爱摄影,相机和望远镜是我行走在山水间必不可少的装备,通过多样的视角观察记录祁连山,比如一处幽深的丛林、一个荒僻的海子、一片静谧的荒漠、一汪碧绿的水潭,让我镜头里的世界,以天地为家般享受诗意的荒野,而我亦能收获别样的精彩。
我希望生物多样性探索能为我的下一代勾画一个神奇世界:弥散着保护区大地肥沃土壤气息和千万种植被香气的山风,候鸟飞过万重山,狼群在冬夜对月长嚎,旱獭在山脚下发出吱吱呱呱的叫声,马鹿在齐膝的碎石中咆哮,金雕清脆却不连贯的警告声,岩羊飞跃在冰川上叫喊着,这些野生物种们演奏着犹如巴赫管弦乐般美妙而又复杂的旋律。
这一路的每一个选择虽然孤独和痛苦,但足以让我真正认识野生动物的生存现状,让我在欣赏自然之美的同时,了解这些野生物种正面临的困境。保护自然、关注和了解这些动物,迈出成为自然守护者的第一步。
大自然真好,每次都能悄悄吞掉我那些太好和太坏的心情,却拿不走我的勇气与热爱。这就是我所有的美好,也是我所有的动力,丛林、高山、草原、沙漠,只有在这里才能发挥出我最美丽的人生。
祁连山国家公园张掖分局野生动物管理科科长马堆芳:
其实这些野生动物一直都在我们身边,以前猛禽叫老鹰,小鸟叫巧娃子。只是大家不认识,不知道,虽然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了防火办,但是对野生动物的热爱让我一直坚持着祁连山野生动物的调查,后来动调队成立后,我多年积累的调查派上了用场,慢慢的也培养出来一批潜力的团队,草根专家 阿诚,东武,王亮,俊涛,大志,他们都是得力的干将,祁连山未来的生物多样性保护有这样一批队伍,就是我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