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雪豹的马主任 :留守祁连山30年,只为守护生态系统的伞护种
马堆芳今年55岁,中等身材,精瘦健壮。
长期的野外工作让他面色黝黑红润。刚认识他的时候,觉得他有些严肃,摸不着脾性。而一旦熟络起来,就发现他有狡黠的幽默感,是天生会讲故事的人。他有一个很长的抬头:祁连山国家公园甘肃省管理局张掖分局动植物管理科,科长。
我们管他叫“马主任”—— 保护雪豹的马主任。
1990年,24岁的马主任甫一毕业,就分配到甘肃祁连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他学的是动物学专业,在保护区工作可谓是再对口不过。但他没有想到的是,硕大一个保护区,上上下下加起来1000多名职工,真正科班出身的人只有三个。
90年代的保护区对生态保护的理解非常粗浅。作为一个单位,其基本功能仅限于巡山护林。马主任没有“用武之地”—— 保护区甚至连专门的动物保护科室都没有。他被分配到“防火办公室”,一待就是二十几年。
在祁连山,牧民一直都说祁连山有雪豹存在。
但许多年来,保护区的巡护员从未亲眼见过。当地人对雪豹的心态很宽容。在牧民的讲述里,狼一进羊圈就会咬死20、30(多只)只,但雪豹通常一次就捕食1只,自己吃饱算数。
牧民觉得这属于“物竞天择”的范畴,虽有不甘,但也能接受。2012年,北京林业大学跟保护区合作搞雪豹研究,马主任才第一次从红外线相机拍摄到的照片中看到雪豹的真实影像。“觉得很漂亮”他回忆说。
漂亮——大概是许多人对雪豹的第一印象。在一个全民云养猫的时代,喜欢雪豹简直太容易了。
和所有的“大猫”一样,它们的外形尤其讨喜。因为生活在高纬度的高山地带,它们的皮毛特别厚实,毛绒绒的让人看了就想“撸”;与身体等长的大尾巴粗壮结实,成为它们标志性的特征;就连皮毛的颜色也不是“大路货”,灰白底、黑斑纹、配色高级,俨然猫科类的“小清新”。
但其实保护雪豹,不仅是因为它们长得可爱而已。在保护的理念中,雪豹被称为高山生态系统的关键种、旗舰种和伞护种。
因为保护它们及其栖息地,就同时保护了与它们共享同一生态系统的其它动植物,对于维持高山生态系统的健康与稳定有着重要意义。
不仅如此,雪豹生活地域内的雪山、冰川也为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数十亿人口提供饮用水,对于保护相应地饮水安全和生态安全也至关重要。
这些听起来有些宏大的概念,在一线的保护工作中一点一点被马主任和他的团队所接受。2014年,他承担了全国第二次陆生野生动物资源调查河西走廊中东段常规调查项目。2016年他又主动申请祁连山地理单元调查任务。随着调查的深入,与科研院所、各公益组织的合作越来越多,马主任也愈发意识到雪豹保护的重要性。
随着调查的深入,与科研院所、各公益组织的合作越来越多,马主任也愈发意识到雪豹保护的重要性。
从事一线野外工作的人,最是了解雪豹调查的不易。
雪豹栖息地的海拔高度,以及它们本身机敏的性格都增加了对它们的调查难度。辛苦是家常便饭。每天调查至少需要徒步十多公里。如果不小心走错道,一天跋涉30多公里的情况也经常发生过。危险的情况也难免。
马主任曾经掉进过12月冰封的河里,从水里挣扎着爬起来,不到5分钟,全身的衣服就被冻硬了。如果不是幸运地遇到牧民,可能会体温过低、发生意外。
就是这样的辛苦,连续工作7、8年,相机架设了1100台、样线走完了1600多条,祁连山的雪豹栖息地依然没有调查完。而祁连山不是个例,这在全球12国的雪豹栖息地都是普遍情况。据统计,全世界雪豹经过科学调查的雪豹栖息地不足总面积的2%,这一数据放到我国是1.7%。
因为数据的缺失,面对如此重要的一个物种,我们对它的了解少得可怜:雪豹全球数量至今没有定论。因调查区域十分有限,雪豹的数量只能基于科学推测。
2015年的数据是3920-6390只,范围之大,很难有参考价值可言。
数据不足不说,拿回来的数据如何分析也让马主任头疼。虽然这几年祁连山的雪豹监测做得风风火火,队员们的野外经验也日渐丰富,但拿回来的3000多份雪豹影像依然还只是照片视频而已。哪些地方的雪豹密度大?哪些景观的雪豹最多?——这些问题无法回答,就无法对保护管理工作做出指导。
所幸,在COP15和生物多样性保护成为国家议题的大背景下,更多的社会力量也在加入雪豹保护的行列。
年初,世界自然基金会、深圳市一个地球自然基金会就与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合作,在甘肃祁连山国家公园实地考察后,围绕当地雪豹栖息地及其日常巡护管理团队的实际情况,开发了一套包含红外相机数据 AI 识别、巡护数据协同管理的数据平台。这套系统,将辅助马主任和他的团队解决数据处理的难题:简化工作流程、甄别更广泛的物种,打通数据隔离,形成有效调研报告,从而协助他们制定科学有效的生物多样性保护措施。
“我们希望有更多人了解雪豹、支持对它的保护。”马主任说,“也许你无法像我们一样直接在野外工作,但有全社会的支持,中国的雪豹保护才有希望。”